在臉書訂閱很多東西的好處,就是宅在家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但是暑假有天看臉書時,看到前中時美食記者王瑞瑤的臉書介紹要如何煮筍才好吃,我腦中平息已久的饞蟲立刻復活,突然好想好想吃涼拌筍。我有許多年的時間都把筍列為不可及、不可吃的範圍裡,已經很久都不敢肖想吃筍了。剛好某人說要去遙遠的大華買菜,我便趕緊要他幫我買竹筍,還說最好買五個十個回來,才夠吃。
某人果真買了五個回來。只是,看起來都不怎麼新鮮,我忍不住嘆氣,這要是我都不會選啊。他說他沒買過筍,而且大華的筍不多,根本沒什麼可以挑的。嫌歸嫌,通通丟掉我又捨不得,煮完之後切了又切,切掉好多,剩下的做涼拌。小孩從沒吃過涼拌筍,因為有點苦味,他們並不捧場。我倒是獨自吃掉大半碗,邊吃邊想念台灣夏天的涼拌筍。
之後不免在臉書上哀嘆一番。然後立刻被兩個住在附近的台灣朋友刺激。一個說她阿姨就種筍,她媽每次都用真空包裝帶好多筍來看她,有時還吃不完。另一個說她前不久回台灣時,吃超多的,全都補回來。這兩位真的很過份,刺激一個上次在台灣吃筍是十多年前的事的人。
飽受刺激之餘,我就做了件不太理智的事:上本地的蔬果團訂購鮮竹筍。這裡的竹筍的價格簡直就是台灣有非常嚴重的颱風之後的超超超貴菜價。2.5磅(1.1公斤)完整的帶殼筍,要價美金25元。剝完殼之後,有沒有1.25磅,我都要好奇了,總之非常小。
因為有朋友說,這麼貴的鮮竹筍拿來涼拌可惜了,拿來煮湯就很鮮。正好我那時買了Whole Foods的有機雞腿,便先拿去煮雞湯,雞腿另外做蔥油雞,然後把雞湯加香菇和竹筍繼續煮成香菇竹筍湯。的確跟涼拌筍的風味不同。平時不愛喝湯,尤其排斥吃雞的某人,第一晚就居然呼嚕呼嚕地喝掉五碗。剩下的要不是小J和我說想喝,他大概也可以通通喝掉。
喝完這鍋竹筍湯之後,我把饞蟲弄昏了。到下次回台灣解饞之前,我可以繼續平心靜氣地過日子。
小J的網球教練是個猶太人。他自稱成績最好時,曾打到加州男子組第一名,所以他大學畢業後就開始專門教網球。現在他的團體課價碼是一人一小時二十塊,一對一課程則一分鐘超過一塊。他不過二十五、六歲,就開輛高級的奧迪轎車。據小J說,他平時花不少時間和金錢改裝他那輛車,曾在網球營時跟小朋友說,他花在車上的錢比花在房子上的多。
有天上完課,我簽支票給他時,順口問他姓氏的來源。他就跟我說,他們家是以色列來的,他是第一代移民,他和他弟都在以色列出生。他們家族只有他們家出來,他的姑姑、叔叔等親戚都還在以色列。我點點頭,我記得幾個月前,他曾去以色列一陣子,所以他有兩週的課由小J的第一個網球教練代課。
我跟他說,我的大學同學從事外交工作,他們夫婦曾待過以色列,我因此透過她看了不少關於以色列的漂亮照片,不過,我也看到站在海邊的比基尼辣妹揹著步槍的照片。
他說,對,以色列人年滿十八歲就要服兵役,不管男女,國家都會給你步槍。只有職業運動員和孕婦才能不服兵役。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十八歲就懷孕或成為職業運動員的人,畢竟很少數,所以絕大部分的人都要服兵役。他又說,他爸媽覺得這太瘋狂了,所以就帶著他們兄弟移民。
他這說法,讓我想起那些為了不想讓兒子服兵役,於是全家移民的台灣人。其實凡有徵兵制的自由國家都會有這種人,只是我們過去只知道台灣有,特別放大這種人的不是。
九零年代波斯灣戰爭時,我曾在報上看到一個台灣移民媽媽泣訴:當初不希望孩子當兵,於是移民到美國。誰知道小孩長大後居然跑去當兵、參加波灣戰爭。那時應該還沒有網路報紙,台灣上網的人口也沒現在這麼多。否則,這則新聞底下,可能是很多人嘲笑那家子的留言。
今天在老人中心畫畫時,聽到85歲的老師跟其他老太太同學提到美國和北韓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她說,她念UCLA時,校園裡曾有過反戰風潮。過一會,我聽到另一個老太太說,越戰之後,大家對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都不了解,很多退伍軍人發生一些奇怪的事,讓社會曾經很困惑。聽起來,她們都是反戰的。
然而,凡是軍人,尤其是在徵兵制國家服兵役的軍人,都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立場。台灣一些政治人物喜歡講的一句話是:「戰士沒有選擇戰場的權利」。軍人是權利受限的一群人。一旦入伍,很多事就不能自己做主。台灣雖然跟中國大陸敵對幾十年,但幸運的是,至今相安無事。以色列不然,以色列跟他周邊國家都處不好,常常出現茱麗葉畢諾許主演的電影「一千次晚安」裡描寫的那種自殺炸彈客,平民都免不了被波及,何況是那些服兵役的年輕人?雖然天下雜誌三年前拍的以色列短片裡說:「在以色列,服兵役遠比學歷重要」,同時又強調他們獨立思考的能力,我不禁好奇,難道沒有以色列人質疑或反對服兵役這件事嗎?如果真有這種人,他們的社會如何看待這些人?
公視在四年前也有個講以色列兵役的短片,標題是:「以色列國防軍 就是愛當兵」。跟天下雜誌短片相同的是,裡面有種氛圍,就是這些服兵役的以色列年輕人很認同當兵這件事,同時認為服兵役能讓自己有所成長,甚至盡全力爭取最危險、最挑戰的職缺或任務。這倒是跟台灣年輕人的態度很不一樣。
在這種強烈的集體氛圍下,真的突破環境、有不同想法的人,可能不是像他們官方宣傳的那樣被尊重。英國獨立報上個月11日就在‘There must be another way’: Israeli 19-year-old jailed for refusing military service 報導了一名19歲以色列女性,因為拒絕服兵役而入獄的例子。報導中還提到,過去兩年,以色列有十名女性因為非宗教原因拒絕服兵役而入獄。有些人必須證明自己是和平主義者,以免於服兵役,但報導中的主角Noa Gur Golan沒法這樣說服軍方。
Noa的媽媽Iris說,如果不是以色列人,很難想像軍方在他們國家扮演的角色。他們從小是跟著軍方的思想長大的,因為軍方保障他們的安全,所以服兵役是他們生命的一部份。
影響Noa決定的關鍵是,她曾在2014年經歷了以巴衝突,於是她了解到,這個國家的孩童從小生長在一種充滿仇恨和恐懼的氛圍中,而現實中暴力是種常態。後來,她在義大利求學時,認識巴勒斯坦、約旦等與以色列為仇地區或國家的人,了解他們的故事,而不是用她從小習得的偏見來看他們。 於是,她不願意參與做為壓迫另一個國家的人,她不願意築起高牆,而想建立橋樑。
這是個有力、動人且深遠的故事,最難能可貴的是,她能突破那些我們認為所謂的以色列人思維。在戰場上,最好就是把敵人想像成十惡不赦的壞人,這樣心裡比較不會有陰影(PTSD說明,這理論不完全行得通)。要是知道每個敵人背後的故事,每顆子彈要瞄準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這樣很難扣下板機。
但是不管是Noa或者小J網球教練的父親,他們最最需要的,莫非能夠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這種自由在戰爭的氣氛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希望世人皆知自由的難能可貴,不要輕易選擇仇恨和戰爭。因為在戰爭裡,我們永遠失去的比得到多。
上上週一下午,因為離開教室晚了,所以讓兩個小孩放學後在門口等了一會,平時我都是早早就等在門口,一打鐘,校園督導開了校門,我就跟其他家長進去接人。
一接到人,小J立刻跟我抱怨那天學校的中餐有多難吃。我問他吃什麼,他說是烤乳酪三明志(Grilled Cheese Sandwich)。我又問,那另一個是什麼?他說是火雞肉熱狗。我說,是我的話,應該會點熱狗,有別的選擇的話,我不會吃熱狗,但一點點起士的蛋白質不夠,熱狗起碼有肉,可以有多一點蛋白質。小P說他就吃熱狗。小J跟我說,妳能不能跟學校說不要給我們假食物。我說,別抱怨了,星期一我要上課沒辦法,明天我會送便當。
然後接下來三天就是我送便當的日子。週五他們學校中餐固定有披薩,所以我就可以放假一天。但下午回家,他們一定要吃點心,因為份量不夠。從五歲的幼稚園大班生,到十、十一歲的五年級學生,三塊五買的中餐份量是一樣的,都是一片披薩而已。也許那份量對低年級的小孩來說,剛剛好,對高年級的男生來說,絕對不夠。我曾跟小兒科醫生提到這情形,她聽了說很荒謬,不同年紀小孩需要的份量絕對不同。
我對做便當沒有任何熱忱。臉書上有很多媽媽分享自己做的便當,有一批人喜歡做可愛的造型便當。不說陌生人,光我的國中同學就有三位熱衷於做便當,而且有兩位做的是日式的造型便當。看到那每天不同卡通造型的便當,我非常佩服,我可不願意在廚房站半天,就為了用海苔剪個好小好小的眼睛和鼻子。我已經不年輕了,用紙剪那麼小的東西都可能考驗我的眼力和眼手協調的程度,何況是用手抓久會變軟的海苔?
但我相信這種事是有群體氛圍支撐的。我那兩位同學有位要好的小學同學在日本,日本媽媽擅長做造型便當,她們有各種道具和資源。美國Amazon上也有不少這種日式便當點子書,作者幾乎是日裔。日本小孩大概很習慣打開便當就要給別人一個「哇!」這是一種門面。沒拿到同學「哇!」一聲的小孩可能就回家跟媽媽要一個能讓別人驚豔的不同造型便當。
還好我們這區沒甚麼日裔。我拿著同學的造型便當照問兩個小孩:「你們有沒同學帶這種可愛的便當?」他們都搖頭說沒有。亞洲媽媽對小孩的關懷,似乎是用做便當來表現。美國媽媽相形之下,不太花長時間準備小孩的午餐,她們有很多便利的選擇,超市賣的切好水果、餅乾和起士組、小胡蘿蔔和芹菜等,她們主要把時間花在做義工上,尤其我們學校規定每個月每個家庭至少要貢獻三小時的義工時間。我去年一個月至少要花八小時做義工,基本上,我要做美國媽媽和亞洲媽媽的事,所以我覺得能提供新鮮、營養的便當就好了,我不追求任何造型,因為做造型只是為難自己。如果有些媽媽覺得她們能享受做造型便當的樂趣,那也很好,只是那不是我的追求和嗜好。我平時都跟小孩說:新鮮有營養的食物就要吃,即使有時候不合你的口味。
不過,他們同學之間也是會比較彼此的菜色。有時他們看到某個同學的便當有他們喜歡吃的東西,就說對方很幸運。
有回小J說,他們幾個人說另一位西語裔同學M的中餐都是垃圾食物。因為那個有體重過重問題的同學帶的總是餅乾、果汁之類。第二天M的媽媽在中餐時間到學校找他們,然後問他們幾個:「你們昨天是不是說我們家M吃垃圾食物?」他們幾個都說是,然後小J一個白人同學更大聲地說:「對啊!妳看某某的便當,他吃的是垃圾食物嗎?妳再看看某某某的便當,他吃的是垃圾食物嗎?」聽說她甚麼都沒說就走了。我跟小J說,你們真不給人家媽媽面子,不過這年紀小孩似乎不懂甚麼叫委婉。後來過一段時間再問,M帶著仍舊是那些東西。但M家並不是沒錢,可能就是他們對健康飲食沒甚麼概念。這兩天聽說M有舊款的好幾型iPhone,都是他們家大人換最新機種後,把舊型給他用。這讓小J非常羨慕。
更意思的是小J越南同學的例子。小J還沒轉學進去時,越南朋友說她每天早上都做她兩個小孩和她中午要吃的東西,然後趕在中午前送去。有天晚點送了,她兒子就說:「媽,妳可以不用那麼辛苦,我們買學校的中餐就好了。」這讓她很傷心。後來等小J和小P都轉學進去了,我開始幫兩個小孩送便當,有天居然看到越南朋友的女兒拿著一大包餅乾前往午餐區。我問小J,他說越南同學的確吃過餅乾當中餐,因為他媽要做義工很累,沒辦法幫他們做便當,而且他們家沒有先吃蛋白質的規矩,因為有天那同學帶的是塗了cream cheese的貝果,以為小J會很羨慕,就在小J面前很得意的樣子。我聽了就覺得有點好笑。他們就算描述這麼簡單的事情,難免帶著特定觀點。
小J剛上幼稚園時,的確曾經為了同學中午吃洋芋片,而他沒有,回來跟我吵。但經過好幾年,慢慢灌輸他正常的觀念,他現在比較能接受我所謂的「正確飲食」。他們現在經常用多媒體學習,所以偶爾我看到一些關於飲食問題的短片,我也會讓他看,幫助他理解正確的觀念。
小J最羨慕的,是一個中國大陸第二代同學。他們家爸媽都要上班,但是他奶奶會早起幫他們做便當,據說有時菜色不錯。但是有天我讓他們帶有機培根蛋炒飯,小P正好跟那家的弟弟一起吃中餐,那家的弟弟也沒問可不可以,就把小P的一大塊培根挖走,然後把他的小餅乾分幾塊給小P。其他也有幾個小孩也很眼饞,如法炮製一番,於是小P的有機培根都沒了,然後多了一堆垃圾食物。我後來知道,就要他保護自己的食物,而且要知道最重要的食物是什麼。學校也說過不能交換食物,因為有些小孩會過敏,小孩自作主張換食物,容易出問題。
每週都要帶三天便當,久了難免重複,我有種做便當做到江郎才盡的感覺。小孩也會抱怨他們不要再吃這個那個,更讓我覺得心塞,真是吃力不討好。我說,這樣好了,讓爸爸幫你們做便當。小J從上幼稚園大班到二年級,不吃學校午餐時,都是某人幫小J做便當的。某人那時說,跟他要好的印度同事也幫他兒子做便當。所以爸爸做便當不是什麼特別的事。但是現在小J聽了就喊:"NO~~"嫌他爸做的不好吃,打死不肯。小孩那麼挑剔真的很讓人頭痛。我跟他說,他們只有三個選擇:爸爸的便當(很可能是麵包跟杏仁醬加起士片)、媽媽的便當和學校的中餐。他最後還是選了媽媽的便當。
這次開學前,一直很欣賞的Planet Box打八折。我本來屬意買兩個,但是加進購物車後,發現太貴,就暫時沒結帳。之後又看到一款造型很漂亮又能保溫的印度便當盒,有兩層和三層兩款。把兩個小孩叫來問。小J說他食量大,而且一定要吃熱的便當,所以他要買三層印度便當盒。小P則屬意美式Planet Box,因為他有幾個白人同學都用那種。本來照他的食量,我應該買中型的,但是看到好多隔間,我絕對不可能有那麼多種食物把每格都放滿,再想到他可能明年食量就要開始衝刺了,所以我就買只有三個隔間的最大那款。後來證明我是對的,只有三個隔間比較好用,最大一格放主食,第二格放蔬菜,最小的放水果,剛剛好。
開學至今,令我意外的是,號稱胃口大的小J每天都沒把便當吃完。倒是胃口小的小P每天都吃完了。後來才知道,小P因為吃得慢,早餐往往沒吃多少,他爹就帶他們上學了,讓他到中午時就很餓,所以不管我給他多少,他都能吃完。而小J的中餐時間等於他的交際時間,他忙著講話又要去玩球,所以沒空把便當吃完。
這兩天送便當時,都碰到小P提早下課,他嫌我去晚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但我進學校時,根本沒到學校網站說的二年級中餐時間,是他們下課早了。於是想起我小時候,看到中午校門口有一群媽媽送現做便當給同學時,十分羨慕,希望有天也有此待遇。但我媽從沒送過一次便當給我。我們小學的便當總是一蒸就是好幾小時,我媽最喜歡做的方便菜之一,就是切絲的胡蘿蔔,或者青椒炒牛肉,不管青椒或胡蘿蔔,經歷久蒸之後,難聞又難吃。記得我在幼稚園大班,第一次打開便當時,看到一堆胡蘿蔔,而且味道變得很怪時,立刻大聲地哭出來,最後被叫到老師辦公桌旁,站著吃完我的便當。現在我們家兩個小孩比起我當年,算是好命多了,但他們卻嫌東嫌西,這是兩個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孩。也許有一天,要讓他們看看甚至體驗不同地方小孩的生活,他們才會懂得珍惜。
年初雨很多時,我之前育苗失敗的小培養皿悄悄地長出我期待已久的紫蘇和時蘿。我本以為它們這回可以順利長大。沒想到,之後沒雨了,我種的地方又不好,它們先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好失望。
紫蘇是我最近這些年最最最想種的香草。但是我只在Armstrong Garden買過一次,之後到處找都沒看到。而且那僅有的一次,沒長到結種子的地步,所以之後就得再度苦苦尋覓。雖然韓國超市蔬菜區有紫蘇,因為韓國人也挺愛用紫蘇的,可是我們這離韓國超市挺遠的。如果我們要開那麼遠去買菜,往往是去中國超市,不會去韓國超市。所以有株紫蘇在自家後院,還是方便許多。
因為我每年都會種番茄,所以特別想拿紫蘇炒番茄。我記得小時候常吃到有紫蘇味的食物,想了很久,記起是我奶奶會用紫蘇入菜。紫蘇在台灣算是很好種。我覺得南加州也挺溫暖的,應該也不是問題才是,但怎麼這麼難找?曾在園藝論壇問過,有人說他在amazon買紫蘇種子,結果收到的居然是從烏克蘭寄來的。這真讓人跌破眼鏡,這麼冷的地方有紫蘇?那人說那批種子發不出來。後來我也去amazon試運氣,夏天和秋天都沒發出來,誰知道居然會在很冷的初春冒出來。可惜它的體質不夠健全,一下就死了。我以前都覺得紫蘇這類香草的生命力是很強的。
時蘿是我到美國才認識的香草,主要是拿來料理魚的。以前小孩念的小學後門緊接著一個公園,公園有條小水溝,小水溝旁就種有時蘿。小孩有時會去採給我,我就會去買鮭魚,把時蘿和檸檬鋪在灑了鹽的鮭魚上,然後拿去烤。我不知道為何,試了幾次都沒種成時蘿。可能是我安排給時蘿的位置,已經被洋甘菊搶走最好的天時地利,所以後來想在洋甘菊占領過的地盤種時蘿,就不容易成功。
雖然無法留住紫蘇和時蘿,後來我想想,其實我有的香草也不少啊,我有兩種薰衣草、九層塔(羅勒)、馬鞭草、洋甘菊、迷迭香、鼠尾草、百里香、蝦夷蔥和艾草。這樣我能算擁有半個香草花園嗎?
然而,除了九層塔、迷迭香和百里香,其餘的,我其實都沒用。我偶爾會用迷迭香醃小羊排,但它長得實在太快了,往變成噩夢的方向發展,因為它都遮住別的植物,讓別的植物長不好。我看到在查怎麼處理長勢失控的迷迭香時,看到有人說她的迷迭香已經占領全世界了,因為不過數年,就有八呎寬和七呎深。這尺寸實在太驚人,難怪有資料說在Zone 8和更溫暖的南邊,迷迭香可以種來當作樹籬。那我種錯位置了,我把它種在檸檬樹附近,檸檬樹都不能活了。
小J沒轉學前,跟一個北京女孩同班。她們新家有叢很大的迷迭香,北京媽媽因此常問我何時要做羊排,她可以剪些長太多的迷迭香給我。她對那一大叢迷迭香束手無策,她們也不喜歡迷迭香的味道,說是吃不慣。那時我們家還沒種迷迭香。才沒幾年,我也有類似的困擾,可見迷迭香是種生長快速又體型高大的香草,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之前曾看過有人說,香草都是越剪越會長的植物,迷迭香也是。所以我很猶豫要不要修剪。不修的話,它就這樣一直越長越大;修的話,又怕它過段時間長更多。真是兩難。後來看到資料說它可以被強剪,就算剪到木質化的地方也沒關係,跟薰衣草不一樣。薰衣草不能剪到木質化的部份,否則很容易死。於是我今天狠狠地把跟地面一樣水平生長的迷迭香都修去了。可能是之前對它太反感了,完全沒想到剪完拿去曬乾。之後看到美國人說剪下的迷迭香可以曬乾做各種用途,一點都不浪費時,才暗叫來不及了。剩下的,也許我會在小孩考試前,剪一剪插瓶放在屋裡,看看能不能增強他們的記憶力。
另一個讓我頭痛的,是洋甘菊。大概是十年前左右,我好不容易清完前屋主種的兩種薄荷後,沿著花圃邊邊灑了一包洋甘菊種子。此後,洋甘菊一年比一年多,它不像薄荷那樣好對付,因為洋甘菊長得很多很亂時,根系很深,連拔都拔不出來,而且拔出後乾葉會飛得到處是,讓我很怕吸到不該吸的東西。每次拔得汗流浹背時,我都要懊惱自己當年的無知。對於不懂的植物,不能隨便種啊,不然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給自己找麻煩。
今年洋甘菊從原本的花圃,擴散到後院的另一個角落,有片種蔥的角落現在也長滿雜亂的洋甘菊。因為洋甘菊的干擾,今年後院的玫瑰、馬鞭草和青蔥都長不好。植物的世界裡也有相生相剋這回事,我本來以為洋甘菊應該對玫瑰有幫助,但它可能侵略性太強,吸走不少養份,所以反而讓玫瑰長不好。不巧我這大半年很忙,往年春天就要去清的,這次卻拖到這週才動手,弄了兩三天,只拔了一半不到。
毛茸茸的鼠尾草也是因為一時好奇而種下的。雖然很多資料都說鼠尾草可以入菜,但那氣味比迷迭香更難讓我接受。很多人談香草時,往往提到西方人如何使用,但這種氣味強烈的植物,其實跟人的環境和記憶有關。如果小時候身邊有人使用這些東西,那自然就會輕易接受。可是我在台灣沒接觸過這種植物,也不知道這種植物要如何與食物搭配,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一年比一年大,卻毫無做為,有時甚至徒增焦慮,不知它是否會成為像迷迭香那樣會占領全世界的植物。
相形之下,種很久都長得不算太好的薰衣草,就讓我鬆口氣。因為對面鄰居前屋主種的薰衣草超級大一叢。她們似乎都沒修剪,所以一年比一年大,冬天的時候像一大叢枯枝,不太好看。我每年大概在春末和夏末各修一次,倒是控制了長勢。只是,有叢長在半斜坡處,三不五時被洋甘菊包圍,陽光又不算很充足,開的花有限。另一叢西班牙薰衣草的位置較好,但它附近的自動灑水系統可能有點問題,不太澆到那一帶,水較少,我得偶爾去澆點水,免得太乾。據說薰衣草是種很容易被澆死的植物,如何拿捏正確的澆水頻率和水量,我也還在摸索,而且南加三不五時就有熱浪,讓人更不知道該怎麼辦。
同樣是多年生,馬鞭草就無害多了。它會在秋天開出小花,然後掉光葉子過冬。春天來到時,它又恢復生長,長出嫩綠的葉片。馬鞭草感覺比薰衣草長得還慢,所以我從來不擔心它。我挺喜歡它那種有點檸檬味的香氣,曾經拿來泡熱水喝。不過中醫說我體質偏寒,而馬鞭草屬性偏寒,所以我沒敢多用。不過現在每次用馬鞭草香皂和香水,都會想起後院那棵小小的馬鞭草,我愛極那種馬鞭草的香味。
蝦夷蔥的中文名字是香草裡,讓我覺得最好玩的,一開始我不知道蝦夷是甚麼,後來才知道,蝦夷是古日本的一個部族,蝦夷蔥這名稱據說是來自日語,野生的蝦夷蔥跟蝦夷族分布的地區頗有關係。這是一種處理起來很需要美國時間的香草,因為它很細,又長成一叢,乾掉常和新長的細蔥會混在一起,剪下來後需要慢慢整理,然後因為它常被用來點綴在食物上,所以要細切。從砧板移到他處,亦需要點時間。偏偏我每次煮飯時都十萬火急,我寧願用一般的蔥,也懶得用蝦夷蔥。聽說它是玫瑰的伴侶植物,所以我把它種在玫瑰旁,希望它能減少玫瑰的病蟲害。
至於百里香,當初種它為了做菜。因為我偶爾會做油封雞,每次都花兩塊錢買百里香,但我只用一小部分,剩下的往往放到壞,所以我乾脆自己種,要用的時候就去剪一些,就不會浪費。西方人煮湯的時候也很愛加百里香,但我們家小孩每次看到湯裡有百里香小小的葉子,就很多疑。雖然可以另外用袋子包住再往湯裡扔,但有時手忙腳亂根本顧不了那麼多,被嫌多了就不想用,所以我們家百里香觀賞價值高於食用價值,它也是會開小白花的香草。百里香的擴散速度不算塊,所以也算讓人能放心的香草。
雖然我每次買羅勒都是為了做中菜或泰國菜,但美國常見的羅勒其實跟台灣能買到的九層塔味道不太一樣,但它在西洋香草裡,與我們的距離比較近,好比碰到一個講不標準國語的歪果仁,雖然他的腔聽起來怪怪的,可是看在他講的是國語的份上,我們得幫他加點分。羅勒是一年生的,從來都不會產生長太多的問題,因為我的用量也不小。番茄炒蘿勒、三杯雞、打拋豬肉等,都要用到羅勒。
要不是美國的豬肉有點騷味,不然偶爾我也想煮個有客家味的九層塔瘦肉湯。記得很久以前,去中研市場買菜時,跟有閩南腔的菜飯阿嬸要一些九層塔。她問我要煮甚麼,我說要煮肉片湯。她說那樣不好吃啦,要煮三杯雞、三杯小捲、三杯蛤蠣等。我知道煮那些很好吃,但是一來我的廚藝當時不夠好,不會煮那些菜;二來我就只是想把肉片湯提個味而已,這是客家人要吃的味道。
此外,芫荽也是能銜接中西方味覺的香菜。然而,芫荽實在太嬌嫩又太需要照顧了,我種過一兩次都沒成功。之後要用還是乖乖地去買,只是免不了浪費,常常用不完就壞了。
歐芹也是我種過且失敗的香菜。大概因為我不是從小吃義大利麵等食物長大的,我對歐芹沒有特別的感情或偏執,雖然食譜上有時會提到它,但我經常漏掉這一味。芫荽和歐芹都是一年生的,對於這類不常用又要每年種的植物,我覺得還是要用時直接去店裡買比較方便。
前不久偶然間看到「好貴的酪梨」這篇文章,作者提到她如何在三年間為近七十顆付出七千美元的代價。想想我那些長得失控的迷迭香,也許不會到要花天價的地步,但長到無法無天,干擾其它植物生長時,我勢必得花錢請園丁把它挖掉。「香草花園」聽起來好似很吸引人,但還是要衡量自己的空間條件,若條件不夠,喜歡不必自己種,要用時再去買就好了,不然就只能種在盆子裡,打造一個盆栽香草花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