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從開學以後,顯得特別忙碌。有時他放學回家後,又匆匆出門,過一陣子才回來,明明就不是他平日活動要出門的時間。有天他回來後,很快地跟我說,他的住址被洩漏了,可能會有可疑的人物在我們家附近。我一頭霧水,問為什麼?他說他在玩一個Water Assassins(水刺殺,有時也被稱做Senior Assassins,高年級刺殺,只有十二年級生玩)的遊戲,會有人跑來我們家刺殺他。他劈哩啪啦講得很快,我聽到裏頭有危險的關鍵字,要他說清楚講明白。
這才知道,他們學校十一、十二年級生現在在玩一個Water Assassin的遊戲,五、六個人組一隊,十年級生只有被邀請才能加入。每個人要繳一筆報名費(十美金)當最後的獎金基金,最後獲勝的隊伍會拿到七成的報名費總額,三成歸主辦方(這次由四名高年級生擔任)所有。遊戲規則是用水去消滅別人,可以用水瓶、水槍等工具,一個人刺殺目標時,同隊另一人要拍照存證。一個人最多被刺殺兩次,然後就出局不能玩了。上學時間及在學校裡不能玩,也不算數。所以他們可以在遊戲的IG帳號裡請求主辦方洩漏特定人物的住家地址,這樣就可以在上學前或放學後去對方家外頭堵人。主辦方會以私訊傳送,因此不是所有參加者能都能看到其他人的地址。
我聽了很不解,現在是一年最冷的時候,把彼此弄得濕濕的,不是很容易生病嗎?為何不挑溫暖一點的月份再玩?後來查了以前的紀錄,之前是三、四月開始玩的。今年顯得特別早。
高中生很快就被刺殺兩次,出局了。但他們還有隊友倖存,所以全隊仍在遊戲中,他們出局的人會幫忙還能玩的隊友躲避其他人的刺殺和追擊其他隊的人。
等他提早放學回家跟我吃中餐時,他跟我說更多遊戲中的狀況。有人開車跑去別人家時,開到錯的地址,被那裏的屋主威脅。聽了真是要捏把冷汗,因為過去一陣子別州有幾件年輕人開到錯的地址,竟被屋主開槍打死的事。此外,有人爬到別人家門前的樹上躲了45分鐘,等目標一出來,就從樹上跳下來射擊。也有人躲在別人家屋外的樹叢裡,甚至有人就躲在目標對象停在屋外的車子底下,等對方一靠近車子,他們就從車子底下突擊。我想到要是有人因為玩遊戲在我家門外出事,或者在奔跑突襲間把我費心照顧的植物踩壞,我都會覺得很難過,也不喜歡有人在我家外頭鬼鬼祟祟的。於是提醒高中生,一定要注意安全,開車的時候別玩,而且不要破壞別人家的東西。這時再度覺得那些把小孩送到國外念高中的父母心很大,像我們這樣天天看著小孩的人,都不見得知道小孩出門會做什麼事,那些遠在千里外的家長,在小孩碰到問題時,如何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小孩身邊處理相關狀況?
有天高中生回家時,跟我說有兩個男生到一個目標女生的家外頭,剛好碰到她爸爸出來,他們就問她爸爸,她早上會幾點出門。她爸爸居然告訴他們,讓他們第二天順利地刺殺她,顯然那個女生的爸爸也希望女兒早點出局。為了玩這遊戲,他們自己的活動都沒心做了,反而花時間去打聽別人的課外活動的時間地點,就為了去刺殺別人。有次他們跑去一個目標對象的足球練習場,結果對方居然沒去練習,他們白跑了一趟。我忍不住問我家的高中生,你們不覺得很浪費時間嗎?
雖然照規則,在學校不能突擊別人。但還是有人晚上在學校的停車上把目標對象刺殺了,不知道他們是否在停車場一路追逐。幾年前,他們已經畢業的學長曾在遊戲中嚴重違規,導致擔任遊戲裁判員的大學生學長提早宣布遊戲中止。高中生很容易玩過頭。而且有些人的水槍長得很像真槍,更會讓人擔憂。要是有人以為他們拿真槍,也拿出槍來射擊防衛,那真是不堪設想。根據地方報報導,這些高中生的危險行為造成很多人的危機感,最近不少人撥了911報警。
不過,我家的高中生這些天跟我說,他們全隊都被淘汰了。我一聽,立刻恭喜他,不用在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接下來該做什麼事,就好好去做吧。
長輩跟我分享她做基因檢測後的結果。母系那邊一直認為他們是瑞典人後代,但基因檢測的結果卻發現他們其實是瑞典隔壁的挪威人,她猜想大概是他們祖先為了生計,從挪威到瑞典去工作,久了就不記得本來是挪威人了,畢竟以前的人多是文盲,沒有留下什麼文字紀錄。
她的父系那邊,在她做基因檢測前,就有過一段特殊的溯源經歷。因為她父親是單親媽媽帶大的,對生父沒什麼印象。她妹妹某年買了一本族譜學的書,查到他們父親那邊的英國祖先是1626年從英國到新大陸的。他們祖先一家有七兄弟,老大繼承家業(土地),所以排行第二以後的六個弟弟,就一起到了新大陸打拼。六兄弟繁衍出來的人口應該不算少,目前在東岸麻州一帶,有好些地方的地名是以他們家族的姓氏為名。
他們這支到她這輩,只傳了七代,因為每代都晚婚。前面幾代都是跟英國人後裔通婚,直到她的父親打破慣例。
她的父親看了女兒買了那本族譜學後,決定回英國去找祖先以前生活過的地方。因為時間久遠,地名改了,查不到他們祖先當初住的地名。所以她的父親先去一個紀錄地名更改的機構查詢該地的地名變遷,找到現在的地名,然後出發前往。
當他到了當地,車停在教堂旁,因為教堂是一個地方的資訊中心,當地的墓園也在教堂附近。教堂的人出來問他從何處來,為何而來。他便說了他的名字和緣由。教堂的人一聽,就說知道他的姓氏,因為這個家族在當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西元1066年。在大多數人都是文盲的時候,這家人就會閱讀和寫作,負責當地有關寫作的大小事。所以教堂的人就問她父親以何維生。她父親答道,他閱讀也寫作,他在大學主修新聞學,所以當記者,從事寫作的工作。顯然他們家的寫作基因是近千年前就流傳下來的。
根據另一位長輩所言,這位長輩的父親跟前總統雷根有私交,是雷根的座上賓。而長輩也跟我說過雷根子女的事。她之前還跟我提過,她父母在北邊的Big Sur有個房子,他們夏天會去那裏避暑。而知名的作家亨利米勒,是他們的鄰居。我當時聽了,眼睛睜大地跟她確認:「妳是說寫北回歸線的亨利米勒?」她說正是。她回憶道,亨利米勒的太太很會逗小孩。不過,亨利米勒有好多次婚姻,我沒問她們認識的是哪一位。此外,她母親有兩個表兄弟在加州理工任教。他們家的圈子應該提供不少智識的養分,有助於她父親的寫作。
我問長輩:「那令尊的寫作基因有傳下來嗎?」她說有,她妹妹和她女兒都寫作。
真有意思。說不定我們的祖先也是沒能繼承土地的非長子,所以到台灣來謀生。不過,中國人務農居多,廣東客家人早期來台,主要從事的也是農業相關的工作。我每次在院子裡挖土的時候,總覺得我有農夫的基因。不過,這時代有新科技,有太多職業是一百年前沒有的。這樣的家族故事,並不容易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