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第一堂閱讀課前,我跟著一個貌似韓國人的女性走進教室,看她熟練的拿了一張白紙,對折,寫了名字,然後在名單上註記。於是我也如法炮製一番。先做了名牌,然後在名單上找到我的名字,在當天的日期格裏打勾,表示我有出席。快速瀏覽一下名單,從姓氏判斷,貌似有三個華人在這班?
因為面試時被質疑程度,於是我很好奇其他人的程度。上課第一件事,通常是自我介紹。但這堂課不是。老師要我們倆倆互相介紹,然後跟全班介紹隊友。所謂的全班,第一天的時候只有五個人。而名單上一共是十人,這個班的人數上限是十二人。
我的討論伙伴就是先我一步進教室的韓國女性,後來才發現她的獨生女去年剛進柏克來加大,但她看來不像有個快二十歲小孩的人,感覺跟我差不多年紀。有意思的是,她姓鄭,她寫了漢字給我看,不同之處就是她把左上角那兩畫寫成「八」,可能是韓國人的習慣。她是因為她先生被派來美國工作而來的,這是第八年,在這之前,他們在日本待了三年。好國際化的經歷,令人羨慕。
其他同學,還有來美國才兩年的印尼女生,她才大學畢業不久。她下課時跑來跟我用中文聊天,因為她是在台灣念完大學的。她說她的哥哥和弟弟都在美國念大學,因為她爸爸希望家裡至少有個小孩要會說中文,就把她送到台灣去。之所以去台灣,而不去中國大陸,可能是因為1952年時,中國派船到印尼載華僑返鄉。她的叔叔伯伯就回去了,只有她爸爸沒回去。沒想到之後他們就碰到文革等等人禍,被整得很慘,之後逃到香港,跟他們家聯絡時,便說好在他們沒回去。相形之下,台灣就是個安全多的地方。不過印尼人排華,她們家還是想移民美國,所以她來這裡,想先把英文學好,再去念一年大學,然後出社會。她問我知不知道哪裡可以念一年的。這問我就問錯人了。
亞洲組後來加了一位成員,是菲律賓來的女生。這是她第三次修這門課。她在菲律賓念到高中畢業,因為她媽媽嫁給美國人,她就依親移民,準備秋天去念附近一所社區大學。
名單上還有一位姓王,感覺很可能是中國來的,但他從沒出現過。於是我是華語使用者唯一代表。
美洲組第一成員是墨西哥來的,至少修過這門課兩次。第二成員是是哥倫比亞來的,但她經常沒來,而且她的小孩好像也念我們家小孩念的學校,前兩天接小孩時看到她在學校外跟人聊天。第三成員是後來加選的,她是瓜地馬拉來的。她應該是我們班最早來美國的。因為其他人都是成年之後來美國,只有她是十一歲就來。但她的學歷可能也是最低的,因為她只念完初中,沒念高中。而且她有最多小孩,其他人都只有兩個,她有四個小孩。
到目前為止,亞洲和美洲代表:四比三,亞洲組稍微大一點。歐洲代表只有一名,是阿爾巴尼亞的前高中老師。這位老師之前是教德語的,也會希臘文,就是不會英文。她希望自己能把英文學好,找到更好的工作,因為她目前只找到零售業的工作。
聽起來,我感覺自己的英文,如果不是最好的,也可以排到第二。而且我的學歷可能也是最高的,其他有研究所學歷的人就算英文不好,大概也不會在這地方學英文,畢竟這門課是給要上大學的人修的。我來美國的時間不是最長的,不過也可以排到前三或四名。
看過很多台灣人說,剛到美國上研究所時,至少頭半年都像鴨子聽雷,聽不懂。可能我來美國夠久了,很習慣美國腔,上這幾堂課如魚得水。雖然有些字不懂,但不妨礙整體理解。而且我很喜歡我的老師,她可以把知識做不同領域的連結,讓我覺得很佩服。
看來有八十歲的老師說,這門課要鍛鍊我們的口語、閱讀和聽的能力。所以我原本把這堂課想得太狹隘了,以為就是講講書上的文章而已。沒想到這個課程可以全面性鍛鍊我們的聽說讀寫能力。
第二堂課時,她提到東正教(Orthodox)。我以前沒學過這個字的英文,但我從她的描述,再用我的歷史知識,就知道她講什麼。然後她要每個人用自己的語言講東正教。於是從西班牙語、阿爾巴尼亞語、印尼語到菲律賓語,聽起來都有點類似。但是到我時,東正教的發音跟他們的發音隔個十萬八千里。那天韓國同學沒來,所以我們聽不到韓語發音。
於是老師跟大家說:「現在妳們知道Debby學英語的難處吧!她要用二十倍的努力,才能到今天的程度。我們要欣賞這種努力。」哇!從來沒有人對我講這種話,好感動!突然覺得以前學英語的種種,包括從高一聽空中英語教室聽到高三;研究所時修幾門那種只有兩個人修,然後每週要讀一堆英文資料還要報告的課,現在看來都是有功效的。
還有一次她要我講中文,是講到成吉思汗的時候,她帶我們到地圖前,先講蒙古人怎樣到中國,然後講蒙古人怎樣進入歐洲。她說她的漢語講不好,因為她不會四聲,於是要我講,然後其他人聽了就覺得跟英文Genghis Khan有點像,但又有差異。
她講歷史和科學都有獨到之處。她說自己是科學老師。但她的歷史也講得很有意思。我私下跟菲律賓同學打聽其他學期在上什麼。她說下學期上的是歷史。正好我喜歡歷史,如果下學期沒太多事的話,我也來修這堂課好了。
以前我常好奇美國人怎麼教語言課。現在我總算知道了。原來她們用很多的活動,來加深學生的印象和記憶。所以我們有很多跟伙伴討論的環節,不是坐在椅子上聽講就好。下課時,她總要趕我們出去走動吸收新鮮空氣,讓大腦有轉換的空間。
她喜歡跟我們說腦神經科學,就連我們教科書上每行的字數(70-72),她都說是經過研究過,最適合閱讀和記憶的字數。
這週五寫作課老師偶然間提到,我們的閱讀老師家世很好,她的父親是律師,以前是雷根總統的座上賓,她也見過《憤怒的葡萄》作者史坦貝克。但她很謙虛,從不會拿這些事來說嘴。
聽起來我們的老師很有料,讓我越來越期待每次的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