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 09, 2004

陪病日記0609

手術後第三天,媽已經可以下床了,靠著背架,可以坐起來,也下過床,因此可以吃一般食物。據說算是恢復挺快的。

一個值得學習的病人範例是斜對面的原住民,在手術房開了12小時,把醫生累壞。但他沒幾天就想出院。爸媽和看護都說聽到他和老婆對唱山歌,到處鼓勵人,十分豁達開朗。

早上背架即送來,看護說那個做背架的老闆「愛錢」,因為一送來就可以拿訂金。而且,她偷偷地跟我說,給媽的主治醫師動手術的病人通通都用背架,隔壁病床的一樣動脊椎變形手術,就不用背架,因為醫師可以拿回扣。

對病人和家屬來說,決定要動手術或住院做重要治療後,對待主治醫生的態度,有點像皈依一個宗教,如果對醫生的話有所質疑,不但醫生會問你為何而來,病人自己也會疑惑為何選這個醫生,所以醫生要求用背架,病人和家屬也不會質疑,畢竟這個領域的知識和權威被壟斷了。尤其是癌症病人,看待醫生更好像看神一樣,直到不管做什麼都無可挽回時,才會徹底幻滅。某大哥夫婦則是例外,她們是我至今看過最有骨氣的病人,要求擁有病人的尊嚴,以及從容面對死亡,連醫生都忍不住問他們是否從國外回來的,得到的答案卻是「正好相反,我們沒在國外待過。」她們都是受傳統教育長大,只在兩岸跑,未完成的願望是身體好起來,去西雙版納煮飯、休養,因為那裡有陽光、純淨的空氣和好水。

或許對待疾病和醫生的態度,是一個人內在的反映,測試一個人的底線和對權威的看法。經歷一段不短時間的「聽病」—聽陪病者談論疾病,以及自己進出醫院的經驗,我實在不覺得醫生有什麼了不起,保持一般態度即可,不需要卑躬屈膝。即使是和信那樣的貴族癌症醫院,醫生都很難預期病人的情形,有的第二天來病房一看,發現病人死了,受的衝擊一樣很大。

看護的態度倒是迥異於病人和病人的家屬,即使她們都在病人身邊一起經歷這些病痛。媽的看護還偷偷地告訴我,韓毅雄一直想退休,因為骨科沒缺,他退休後,才能讓陳水扁女婿趙建銘進來。以及,千萬別找韓毅雄或蔡清霖開刀,前者太大牌,都不探視病人,後者則是個性不夠謹慎。我不知道她的這些消息怎麼獲得,從她說話的內容和方式,常讓我覺得瑣碎,但這正是面對疾病和醫院的態度。至於她談起其它人看護的情形,常讓我和媽覺得好笑但又悲涼。好比一個開完大腸的老太太,不能下床,沒請教其它人的女兒居然拿了男人用的尿桶在床上讓她方便,在隔壁床的看護便聽到:「腳張開一點!再張開一點!」「我張很開啦!而且很痛!」因為男用的尿桶跟女用本有別,男用的是為那一根所設計,那個病人自然沒辦法對準,她的女兒便只好不斷進進出出拿床單去洗。

或許住院前,要請教的人,不是醫院的服務台,而是那些在醫院進進出出的看護,因為她們的位置和態度,反倒和病人息息相關,即使有的未必有同理心,好比最早隔壁床的看護老是大聲嚷嚷,讓隔壁病房的看護都進來跟她說太大聲了,干擾到其它病人。

隔壁床本來是個失智老人,在病房(不是廁所)拉屎完,喊「阿彌陀佛!」就要爬上床,看護便大叫:「我幫妳擦啦!會臭啦!」吃飯時,她每吃一口就「呸!呸!」讓人聽了都沒胃口。後來我才知道,她因為被欣欣客運的公車撞了,摔到大腦,因此短路,看到兒子有時喊「師兄」。官司至今還沒開打。而她很早即守寡的女兒,照顧她到手臂脫臼,然後兒子又突然出事。後來在那個病床住了兩天的,是一個一歲多的女娃娃,跌倒摔斷腿而住院。她剛去時,我聽到隔壁床不斷傳來童音的軟言軟語,以為是病人的小孩,沒想到走過去一看,是個可愛的小女生,乖乖地躺在床上跟抱著她一起睡的媽媽講話,床上還有玩具,她媽媽說:「沒辦法呀!」小朋友都會依賴玩具的,去哪都要帶著。

至於護士,即使在這種大醫院,通通冷漠的很。而且未必專業,看護忘了怎麼裝背架時,我去找護士來,護士指點一兩下走了之後,我們發現好像她把位置指點的不太對,只好重新調整。

由 Debby 發表於 June 9, 2004 10:46 PM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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