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幾年學畫以來,還沒想過要把自己的畫在課堂和臉書以外的地方公開。沒想到,今天我的畫首次在本地的AAUW(the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Women)女性獲參政權一百週年茶會中和其他本地女性藝術家的作品一起展出,想來是個上天賜予的意外,主要還是感謝閱讀老師給我的難得機會。
去年十一月左右,有次上課時,老師提到她和其他人在今年二月要為AAUW辦個(美國)女性獲參政權一百週年的茶會,將在茶會中展出女性藝術家的作品,於是問我們有沒有認識什麼不同國家來的女性藝術家,她不想只找一些年長的白人女性藝術家,這樣太欠缺多元性,感覺這個國家是一個一個分離的部落,不同族群的人辦活動時都只找自己族群的人。我想到在中文學校教畫的老師S,也是台灣來的,她是本地畫協的會員,我在本地畫廊看過的她的數幾次,於是把她的臉書和電子郵件都給老師,老師看了覺得很不錯,發了邀請函給她。但S正好家裡有點事,忙忘了。有天我去圖書館時,經過本地畫廊,探頭一看,正好碰到她在畫廊輪值,就去提醒她回信。
我沒想過要爭取這個機會,因為覺得自己的火候還不夠。但是新加坡和韓國同學有天在我去上課前,跟老師提到我有畫畫,所以老師問我要不要也把畫拿去展出,去年夏天開始學畫的新加坡同學和去年秋天開始學畫的韓國同學都會把畫拿去展出。老師問了幾次,我都不置可否,我願意去參加茶會捧場,但是展出自己畫?我沒什麼信心。
今年新年時,老師專門來信詢問我把畫展出的意願,我覺得我要是拒絕就有點不知好歹,最後我就把我的畫的照片寄給她,請老師決定。我在信中說,如果我的畫是最糟的話,那我寧可參加茶會就好。老師覺得都不錯,她跟我一樣,最喜歡罌粟花那幅。只是那幅畫有個小問題,因為某人之前把其他的東西放在那幅畫上,導致有個靠近角落的畫布有點凹。為了處理這問題,老師跟我信件往返幾次,她說她可以找附近一所大學的美術教師幫我看看有沒救。後來我去上其他課時帶去給她看,辦公室一位會畫畫的職員要我拿重重的書從另一側壓在上頭。我也給日本老師看過,他說大家應該不會注意到,因為那不是畫的重心,他說不然就再塗一層。所以我用重重的書壓了20天之後,覺得好像還是看得出來,所以就再刷了一層顏料。之後那凹陷處就不那麼顯眼。
過了一個禮拜,老師來信跟我要自我介紹和畫的介紹。然後我花了半小時寫完傳給她。她看了之後才知道我本來是念什麼的。所以今天她在茶會上跟也在場的寫作老師說,從我上次對喜福會的評析,完全可以看出我以前的訓練。幸不辱師門及所學。
前幾天老師發信給所有作品在現場展出的人,我才知道茶會座位已出售一空,但有幸作為畫作展出人之一,我不必付錢。唯一麻煩的是,我們要跑兩趟,早上先把畫送去讓她們布置,下午再去參加茶會。
這幾週正好是加州最多雨的時候,今年的雨又比往年多。送畫去展場時,就正好碰上雨;下午去茶會,依舊在下雨。值得慶幸的是,主辦單位沒有交代dress code。我送畫時問過老師,老師給我看她穿的,她說有些人會穿傳統的長袍。那我還是穿我平常穿的就好了,這種天氣我不想穿裙子,好冷。下午到了現場一看,好些年長的女性戴帽子。我不免想起老師去年帶我們去一間網路上有人評為大洛杉磯地區最好的英式下午茶店,去那裏女性都要照英式禮儀穿洋裝,店裡有各式各樣的帽子可以讓客人戴著喝下午茶,感覺自己像個傳統的英國女性。
這次茶會上的點心都很精緻。好多讓我覺得可愛到捨不得吃。缺點就是用了太多塑膠容器,因為有區小甜點是放在像小鳥籠或湯匙形狀的塑膠容器裡。吃了之後有點空虛,因為有些酸酸苦苦的味道,不是很合我的口味。照理說會很甜的司空也有,但我不敢拿,免得增加太多熱量。
其實參加這場合,最主要是交誼。我旁邊的墨西哥女士就住在我家附近,所以我們後來就在談去年底野火時的狀況。她說她來這裡18年,從沒見過這麼大的火。而她的先生在災情更嚴重的地區當郵差,火災時,郵局只是發給他們口罩,信還是要送。而且他去上班的路線比平時蜿蜒曲折很多,因為當時有些地方封路了。此外,她會做Piñata,她給我看她做的各式Piñata,比店裡賣的精緻可愛。她女兒今年14歲,是現場年紀最輕的展出者,有幅畫之前在附近的藝術中心拿到年度第一名。因為她們,我才知道原來藝術中心展覽的作品都是創作者本人去提交的。
此次茶會有個部份是老師一一介紹作品展出的人,介紹到我時,我才發現老師把我的畫的媒材寫錯,應該是油畫,她寫成壓克力。大概是因為新加坡和韓國同學的都是壓克力,所以她沒注意到我的是油畫。現場一共十二件作品,但有一人沒來,因為那位冰雕藝術家才剛生產完。老師半開玩笑地說,那件作品底下有個水桶接冰融化的水,但我們看不到。然而,那不是真的冰,外觀一點融化的跡象都沒有。介紹到C的牡丹花油畫時,老師跟大家說,加州本地就有牡丹花,那種牡丹花在花開不同的階段,整個生長的狀態會有有趣的變化。S後來就問我之前上的是什麼課,因為老師講的東西很有意思。
在參加茶會前,我回顧了一下女性參政權的歷史。寫作老師在郵件中跟我提到,她的祖母在1920年時還很年輕,所以她應該是1920年就能投票的第一批女性。我查了中國和台灣的歷史,女性投票權和男性表面上並沒太大差異。但是早期女性識字率遠遠低於男性。我的奶奶和外婆都是1916年在日本人統治下的台灣生的,同在2007年過世。如今我無從得知她們生前是否投過票,但我懷疑這可能性,因為她們不識字。而我擁有碩士學位,足以見證這百年來,女性在台灣的社會地位有長足的進展。所以AAUW的宗旨其實也頗切合台灣女性的需要,女性的參政權要提升前,必須提升女性的教育程度和知識水準,只是我沒印象台灣有類似的組織。AAUW做為美國草根組織,鼓吹女性的教育和平權,以改善女性和其家庭的生活。往前再回顧更多女性思想先驅,當我看到Mary Wollstonecraft的《女權辯護》,想起以前在研究所時念的許多篇章,這些遙遠的西方思想土壤最終滋養了東方的我們。我感覺這時空中隱隱中介於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關聯,過去的並不枉費,它們潛伏在時空的底層,暗暗織成一張網。而我踏了前人的足跡尋找未來,拉著自己過去搓成的繩索,感覺到一些守護的力量。我想我不孤單。生命中給予的各種滋味,我願意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