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you call someone who knows two languages "bilingual" and someone who knows three languages "trilingual," what do you call someone who knows only one language? ---- An American.'
以上是嘲諷美國人只懂一種語言的笑話,來自有多語傳統的歐洲人。
美國人只講英文,到底好不好?對歐洲人來說,這表示美國人很自大,不懂得學習別人的語言和文化。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美國是一個非常大的移民國家,必須要有一種語言是大家都懂的,否則難以溝通。不過,西語裔的移民數量太大,所以從美國的政府公告到一般商品,往往有兩種語文並陳:英文和西班牙文。
黑人和西語裔在某種程度上,展現他們的勢力,讓美國人不敢輕挑。那美國人對華人呢?
我來美國的時間不長,但是已經看過好幾次辱華的新聞,其中就有嘲笑華人英文(發音)不好的:
「紐約CBS旗下WFNY電台(FM92.3)的『狗窩惡作劇』(Dog House Prank Calls)節目辱華事件引起華人強烈反彈……該節目發生於上月20日,當天中午播出六分多鐘的嬉笑怒罵整人節目,主題是『中國食物』。電台主持人佯裝顧客打電話到當地中餐館訂外賣,向接聽電話的女侍應生說:『我要很多亞洲食物,狗娘養的!』、『要去餐館看妳的裸體。』及向一名男侍應生說:『我要點你褲襠裡的蛋捲。』
主持人學華人不純正的英語腔『炒飯」(fried rice),卻故意說成『炒頭虱』(fried lice)引觀眾發笑。還說:『你是中國佬嗎?我正在學中國功夫,婊子!』最後說:『叫那個中國辣妹回來聽電話,我要拍她的屁股!』 」(世界日報2007-05-10「南加華裔民選官員要求CBS道歉」)
看到fried lice那段時,我很不高興。每種語言都有獨特的發音方式,對華人來說,要發英文的「r」和「th」等音,不是那麼容易。相對的,美國人要學中文,同樣會在某些音上碰到障礙。
之前小J的治療師和園丁都問過我,某人的名字怎麼唸?因為某人用的是中文名字,不像我已經改洋名了。我教了很多次,他們還是很困惑,一直發不出正確的音。小J的治療師說,她88年去中國時,一講「謝謝」,一票中國人就笑。美國人不太會發「ㄒ」、「ㄗ」等音,學半天,發音還是很怪。我笑笑說,沒關係,那畢竟不是他們的母語。但是美國人在自己的國家,未必會對英文不好的人有所包容。
我懷孕時,有回被附近的小孩欺負。那時我從超市買完東西走路回家,幾個小孩從後面騎腳踏車衝到我前面,差點要撞到我,然後很快地在我前面轉一圈騎開。我很生氣,叫他們離我遠一點,然後其中一個帶頭的就跟我說:「我聽不懂妳的英文!」害我差點氣到流產。
後來跟幾個其他國家來美國工作的人講這件事,包括加拿大人、荷蘭人等。那個荷蘭人是朋友的朋友,當時是第一次見面,大部分的時候都不講話。但他一聽到美國小孩說我英文不好,就以很憤怒的語氣罵美國人自大,一口氣講了很多。我不懂他的憤怒從何而來,因為荷蘭人的英文程度是歐洲人中可以排前幾名的吧!他們也不像我們有發音的問題。
我後來想到,就算是歐洲人,可能偶爾還是有語言轉換的問題吧,畢竟用一種語言思考和溝通,要切換到另一種語言,還是有轉不過來的時候。我以前最討厭中英夾雜的人,我國中時聽到優客李林的:「I Don't Believe It 是我放棄了妳 ……一個人走在傍晚七點的台北 City ……I Hate Myself 又整夜追逐夢中的妳」,就覺得這歌爛透了。要是李驥的英文程度好,他應該全部用英文,不該在中文歌中間夾幾個簡單的英文字。當時我的死黨很愛優客李林,可是我因為了他們的爛歌,堅持不肯在某項投票中投他們一票。不過我現在偶爾也會中英夾雜,因為中文程度退化。這實在很糟,畢竟我的英文也沒進步多少。
今天看新聞,看到「越學越退步 台灣英文全墊底」,我更覺得難過。台灣學的英文,跟在美國生活能用的英文,真的是兩回事。我在兩次聯考,英文都拿到超高標。大學聯考的英文分數,讓我可以免修大一英文,我於是修了法文。要不是大三有專業英文課,我可能大學四年都不會碰英文。不過那堂英文課的老師當時是單親爸爸,老是讓我們看外國節目的錄影帶,自己在一旁睡覺,我也沒學到太多。我曾經想用報考托福來逼自己念英文,可是那時不知道忙什麼,根本沒準備就去考。最後當然考不好,只有五百二十幾分,如果去申請國外的學校,應該申請不到好學校。
這則新聞有許多留言。其中有人提到:「多數老美就算文法不靈光,多多少少講出口還聽得懂。 」我產前去上生產課,授課的是中美洲來的西語裔護士。她來美國十八年,英文不見得比我好多少,但是她不怕講,美國人也都聽得懂。從那之後,我也就沒想那麼多了,雖然跟美國人聊天時,常常講一講就因為忘記字彙而卡到,文法也常弄錯(講完才發現),他們只要大致聽得懂,我也就無所謂,繼續講。我有時不知道某個字怎麼說,就描述給他們聽,然後他們就會告訴我正確的字彙,那我就可以學到一點東西。
其實學習就是不怕出錯。小J的治療師沒有因為在中國被嘲笑,而從此不願意學講中文。美國人未必有學語言的天分,進入新的語言,就像爬高山,必須不畏艱難、有毅力、花時間才能攻頂。我以此自勉,希望自己的英文能慢慢有所進步,畢竟在別人的國家,還是要爭口氣,才不會被看不起。
講到為什麼要學一種語言的迷思,我覺得到目前為止,解釋最好的就是龍應台在「請問雅典在那裡?」這篇文章中,「將燈泡黏到牆上」那一段。
至於台灣人英文學不好,什麼「越早學越早放棄」,那絕對是教學法的問題。不過這個問題沒幾個人敢正視,因為答案的真相會顛覆整個既有的英語師資與教育體系。我們的政治人物,一方面沒腦能瞭解語言學習的真相,一方面又不敢得罪選民,這部份的改變十多年來都只是原地踏步。至於學界嘛,有勇氣有理想的學者是衝不上高層的,那些居上位的大多是處世圓融,做事面面俱到,卻沒有勇氣去挑戰現有制度的懦夫(先不談這裡面還有一大半博士念完就停滯不前,沒跟上最新知識挑戰自己所學的老學究)。
我會隨波逐流嗎?
由 阿威 發表於 September 21, 2008 07:38 PM龍應台那篇文章顯然是針對陳水騙主張將英文列為第二官方語言而寫。陳水騙的用意是要大家用跟中國不同的語言,作為區分,另一方面也有想學新加坡的意圖,但是表面上,他說這樣會使台灣走向國際化。
龍應台在那篇文章的論點,有的我認同,有的我不以為然。她問的很多問題是知識,有那些知識,未必有國際觀。我沒去過德國,也沒問過我那住在德國幾十年的小阿姨,德國的年輕學子是否有國際觀,但我知道在聯合國很有影響力的美國,其國民很多缺乏基本地理知識,可是他們很能掰,不太懂的東西也能扯一堆。那是美國的教育問題。
而報紙也不見得是人們主要的知識來源。關於台灣的國際新聞為何都是鹹濕的雜碎,我可以寫一篇論文。簡單地說,台灣人就是喜歡看鹹濕的新聞,管它是國內新聞或者國際新聞(水果日報的大賣,強化這種傾向)。台灣人連國內的政治都未必真正理解,遑論國際政治。
不過,我同意她在「將燈泡黏到牆上 」那一段的論述。
多少美國人會學中文?這要看中國有多強大,能創造出什麼事蹟來。英語世界有大憲章、蒸氣機、電燈等,中文世界有什麼?我們心繫的台灣呢?我認為台灣顯然站在依附中國的位置。若10個美國人有3個會說中文,這對我們這些來自台灣的人來說,當然方便許多。
至於台灣的英文教學法,那的確涉及結構問題。我在97年去英國時,聽到一個義大利小學老師說她才學兩週英文,然後就到英國繼續學,令我感到非常驚訝。她問我學英文多久了,我非常不想告訴她,超過九年。歐洲人若學一個語文九年,想必程度已經很好了。我們學兩週的英文程度,按照國中課本,大約是"This is a book."的基本對話。按照我小時候去的兒童美語班的進度,好像還沒學完KK音標……
說到兒童美語班,我突然想到,我那從輔大法文系畢業的表妹,現在在補習班教國中英文和成人美語。她在中學時期,英文程度不如我。但讀了法文系之後,就開始兼差教美語至今,薪水據說比新進的國立大學助理教授還多。不知道她教得如何?
而我們的高等教育學界,新進的助理教授該教的課鐘點比別人多,又要忙升等,而有終身職的教授忙著享受過去打拼的成果,教材萬年不變,除非學生非常有心,否則,我不認為有人可以在大學裡大幅提升英文程度。
不過,阿威加油啊,走上這條路,就得勇往直前了!
謝謝 Debby 花這麼長的時間與篇幅回應。:D 我對龍應台那篇的文章也是褒貶皆有,所以才特意詳細指出是哪一段,感謝 Debby 明察。
台灣的(英文)老師,能被稱作「好老師」的,意思就是很能幫助學生考試中取得高分的老師。學生在這個大染缸裡也不明所以,普遍都以為能考高分自己英文就還不差,殊不知語言習得是個與其他所有學科,完全不同的心理認知過程。所以能夠選對一個介係詞跟能開口準確地使用出一個介係詞,是個相關但不全等於的關係,就是這樣微妙的現象令所有語言習得的研究學者著迷。不過,台灣沒幾個人熱衷於此,大多數人致力於「怎麼教好」,比較少人想瞭解人是「怎麼學會」的。到底孰先孰後,其實很諷刺。
謝謝 Debby 鼓勵,是啊,是條不歸路啊~~~(不知道該哭還該笑)
由 阿威 發表於 September 23, 2008 12:06 AM台灣的「好老師」,的確主要是建立在學生的高分上。我仔細回想一下我碰過的英文老師,突然不知道哪一個對我啟發最大。我高中時曾花很多時間在學英文,曾經覺得自己多少生出一些興趣,而不是苦背苦讀而已。當時雖然不考聽力,但我聽空中英語教室聽了三年。或許你會說空中英語教室也是填鴨,可是當年資源沒現在這麼多,比較容易取得的就是空中英語教室和ICRT吧。
據我公公的看法,語言學習是種學習邏輯的過程,或許部分就涉及你所說的「怎麼學會」。就他的理論,連數學也是一種「語言」。你在這方面懂得較多,應該比我能理解這個說法。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歐洲人怎麼學習多國語言。近日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卡內提(Elias Canetti)的《得救的舌頭》,覺得很有意思。等看完有空再來寫心得好了。
很多職業和人生的因緣際會,都是沒得回頭的啊,例如把孩子生下來,就不可能把他塞回肚子裡。如果能在研究過程中找到樂趣,就值得一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