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看電影,若很喜歡的話,才會選擇收藏原聲帶,或甚至進一步去認識導演。但我認識河瀨直美(Kawase Naomi)這位日本女導演的過程,並非如此,而是倒過來的。先是聽了「萌之朱雀(Moe No Suzaku)」的原聲帶,而且愛不釋手,然後在紀錄片雙年展看了河瀨直美充滿個人感情的紀錄片「在世界的沈默中(Kya Ka Ra Ba A,2001)」,才看了這部讓她在二十七歲時以最年輕獲獎者的姿態拿下1997年戛納電影節上獲導演新秀「金攝影機獎」的作品。
「萌之朱雀」音樂讓我愛不釋手的原因,是其中蘊含的寧靜感。那是一種可以讓人放鬆,躺在沙發或塌塌米上做白日夢或小睡的音樂。尤其在夜裡聽,感覺更美。而萌之朱雀這部電影,看來感覺淡淡的,其中卻蘊含著相當豐富的情感。這種情感,在「在世界的沈默中」,河瀨直美才清晰地揭露,讓觀眾得以看到她濃烈的內心世界。
剛看到「在世界的沈默中」這部紀錄片時,由於河瀨直美的個人思緒帶動攝影機,彷彿帶著觀眾的眼睛去看她正在觀看的事物,再加上她的旁白,於是讓人覺得好像在河瀨直美身旁聽她自剖。如果說,柳美里寫的是「私小說」,那麼,這部紀錄片,就該是河瀨直美的「私電影」。在其中,可以看到她對於找到親身父親的執念,以及渴望被愛的言行,是多麼地強烈。而她的情感和思緒,是多麼地細密。
對於許多人來說,有爸爸媽媽不是很自然的嗎?對由外公外婆一手養大的河瀨直美來說,卻非如此。所以她除了在1992年拍過一部尋找父親的紀錄片「爸爸出走了」外,在這部紀錄片中,再度進行她對雙親的追尋與探究。那該是種執念,企圖彌補以為自己始終不被愛的失落。她的外婆該是懂的,所以才會問她:「妳會想念我嗎?如果有,那妳就是真的喜歡我。雖然妳從沒說過『喜歡』,但只有真的喜歡,才會想念。」我想外婆雖然明白直美的心事,但對她始終對不在身邊的雙親有那麼強大的執念,甚至好像忽略身邊的人,也讓她有些傷心吧。或許一般人都是這樣,把自身擁有的事物看做是理所當然,當失去時,才會傷心,以及難過自己的不懂珍惜。
「在世界的沈默中」紀錄直美真的找到她的父親了,那個男人聽到她在電話中叫他「爸爸」,覺得有些不能適應,而且奇怪她怎麼會來找他。或許直美真的愛的,不是那個她叫「爸爸」的人,而是「爸爸」這個人物吧。然而,在她的父親過世後,她的執念依舊無法消除,於是拿著父親的照片去找刺青師。直美的生父手上刺了密密麻麻的鯉魚刺青,直美想跟他刺個一模一樣的。
河瀨直美和刺青師的對話,真讓人心驚,像是跟算命師說的話。其他的刺青師也能說出那番話嗎?我疑惑著。刺青師想知道她為何要刺青,是因為愛父親還是恨他?如果出於怨恨,那他不會刺得好,因為他刺得時候會想到。還再三勸她,若在紙上畫不好,可以重來,但刺不好,是無法重來的。即使可以把刺青消除,但皮膚的感覺仍不會回復到刺青前的狀態。這番話,也讓我會對刺青敬而遠之。
或許因為這個刺青師十分誠懇,直美還跟他討論起藝術來了,也是因為談到愛。刺青師說,他不能愛人,因為一旦愛人,就不能把所有的精力貫注到刺青上,藝術是注定孤獨的。河瀨直美表示同意,因為拍電影也是一種藝術工作,需要全神貫注,沒辦法分心。
直美依舊想要刺青。刺青師一邊刺,一邊叫攝影師拍下她臉上痛苦的表情。因為手臂上算是最不會痛的地方,她本來以為可以承受,卻如刺青師所料,痛得死去活來。刺青師想讓她知道,有些事,妳知道就好,並不一定要親自去嘗試才行,多聽別人的話,也沒什麼不好。
讓我心驚的,其實不只有她與刺青師的對話,還有在那之前的自言自語。河瀨直美在97年以最年輕的姿態拿下國際大獎後,並沒有因此感到滿足,她常想著自己是誰,為何來到這世界上,活著有什麼意義,想要依靠誰,卻誰也不能依靠,於是感到十分孤單。這段話,讓我映照自身的某個經驗,感到汗涔涔且感到同樣茫然失落。
影片在最後的與片頭一樣的生日快樂歌聲中結尾,她被問到接下來最想要的東西,她說是:「愛」。但「愛」,看來該是她此生最大的命題,因為曾嫁給有名的WOWOW頻道製作人仙頭武則的而一度改名為「仙頭直美」的河瀨直美,幾年後就離婚了。
那個奇怪的片名,連她的外婆都不太會唸,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查了一會,才知道:kya = sky,ka = wind,ra = fire,ba = water,a = earth。看來河瀨直美滿喜歡一些東方的思想元素,因為「萌之朱雀」的片名,部分也是帶有中國味。
除了內容,我很喜歡河瀨直美處理的光影,那些伴隨旁白出現的光影,很像小女孩坐在牆頭,拿著攝影機拍下地上的落葉和光影。那種處理方式,是男性導演鏡頭下少見的細膩與溫柔。
國家:法國\日本
年份:2001
類型:Beta
長度:50分鐘
導演:河瀨直美
http://knight.fcu.edu.tw/~d8901863/world/fn.htm
見 "角.板塔婆".
看到了,謝謝 :)